夕雾枫轻

“在我的耶路撒冷,眺望你的裴冷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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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发中心】还我西岐

◎被少年气感动了,含郊通发达,还有西岐一家子,纯意识流。


SUM:环佩叮当,送我归乡。乘彼垝垣,不见朝歌。


雪龙驹的四蹄踏过麦浪间的隆起的田埂,玉环在腰间叮当作响,姬发看不见太阳,但他看到银白的马鬃上跃动的浮金,飞扬的尘埃化为千万颗细碎的光粒。


这便是日出吗?


只要回头,他就能望见那只浑圆的眼从世界的边缘缓缓睁开,岭上的黄土飞溅出殷红的血。姬发的嘴角上也沾了血,他俯身紧贴着马背,任由雪龙驹将自己带向那八年来未曾回过的家乡。


那是在朝歌,鲜衣怒马的少年英雄手持长弓,腰悬利剑,在司命祈福的巫舞中凯旋。面具遮蔽了人的容颜,木刻凹陷出神祇的眉宇。天在看,天在看。那一张张面孔无声地诉说着,天降下福祉,也能谴责暴虐。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每一声鼓点都敲在他心上,那时他与殷郊并行,短暂地忘却了自己质子的身份,就像其他质子旅的兄弟一样,认为自己是殷商勇士,余生不再有其他的称名。


「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而殷寿,他的甲胄反射的弧光夺目璀璨,宛如一尊天神。他的战马嘶鸣,可姬发看见马的瞳仁蒙上了只存在于他头脑中的白翳。


“马能看到什么,取决于人想让它看到的。”


多么可笑啊,姬发回忆起那天,主帅的战马跃过火海,长枪干戈挫败敌军的木盾。何等潇洒英姿,何等英明神武。而那蒙着双眼的马儿狂奔着冲锋出一条血路,它是否也认为,自己也是个英雄呢?


『殷寿,你是在说马,还是在说我们这些心甘情愿为你献出生命,将你视作父亲的质子?你让我们看到的,只是你想让我们看到的。你让我们听到的,也只是你想让我们听到的。如果有这样一捐布匹,能蒙住天下人的双目,你也会蒙住天下人的眼睛,这样你就可以成为一个英雄了。


而我们都是无可救药的傻瓜,死心塌地地信仰着心中驰骋沙场,将我们视为亲生骨肉的主帅,他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那个英雄,或许从未存在过。』


“姬发你啊,从小就相当个英雄。”


伯邑考的声音和风一同拂过麦浪,长兄的手托着一枚环佩,和姬发的如出一辙。雪龙驹和伯邑考最亲,谁也不知道西岐世子花费了多少苦心才驯养出如此通人性的神驹。


“只需要说两个字,回家,它就能把你带回西岐。”伯邑考的眼睛看向姬发,他的目光像水,沉淀着姬发读不懂的情绪。就像他的笛声,回旋在天际,像是云中的鹤,飞远了,再望不见。


伯邑考本就没打算回来。他一心赴死,要换父亲平安归来,要把他的亲弟弟带回西岐。


“回家。”姬发不知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劲儿来,有什么东西在撕咬着他的心脏,将要把那团血肉扯碎,“回家!”


他高声呐喊着,在没有高树遮蔽的旷野上,一人一马驰骋着,踏上去往西岐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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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渐渐近了,庭院的轮廓被工笔逐次描摹,在他的视野里显现。几个仆役正在庭前打扫,陌生的面孔,却是熟悉的乡音。雪龙驹踏入庭前的一刻,那几双眼睛齐望向他。


“少主回来了!”

“是少主!”

“真的吗?少主回来了!”


几声满溢着欣喜的惊呼参差不齐,有的人甚至破了音,姬发看着那几张并不相识的脸,几双青黑色的眸子洋溢着欣喜。


再回首,卧榻上的那人映入眼帘。那枚刺目的烙印刻在西伯侯疲病交加的脸上,他的手悬起,似是要抓住什么。他的口张开,似是要说什么。


“环。”姬昌说道,“还。”


八十根蓍草,缺一为天地太极。父亲的木棍从指尖滑落,姬昌定定地望向门口,那里站着他唯一的孩子。


姬发跌跌撞撞地奔向卧榻。腿上的伤让他行路如咿呀学语的孩童,当他还是一个半大孩子的时候他离开了西岐,现在返还时他依旧是一个孩子。握住父亲的手时,他能感受到西伯侯松弛的皮肤和嶙峋的指节。


姬发取下腰间的玉环,将其放入父亲的掌心。


想要成为一个英雄,于是离开。


想要成为一个英雄,于是归来。


“你回来了。”父亲的声音暗哑,“你回来了。”


泪不受抑制地下坠,姬发握住那只苍老的手。


我永远是您的儿子。因为我的选择如此。因为我希望成为一个英雄,过去如此,现在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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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西岐后,姬发不断地梦见梦见殷郊。


每一次他们都并肩骑行在去往冀州的路上,在一切开始变糟之前。殷郊帮着他一起回应崇应彪的挑衅,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像豹子一样迅猛有力,挥出的拳总会正中崇应彪的鼻梁。


“自以为是的北方猎户,北边才是一片蛮荒什么都没有的贫瘠之地,想种地都种不成。”殷郊在篝火边掌心相对,摩擦着取暖,“西岐良田丰沃,比北地有趣多了。”


“哪里有朝歌有意思啊,打麦子可累了。而且歉收的时候只能粘一身麸皮,弹都弹不掉。”姬发摘下头盔,放在脚边。火苗矮下去又冒起来,像一只灵动的小兽在脚边徘徊。


“八年都没回去了,回去看看的时候叫上我。”殷郊用肩膀撞了撞姬发,“金色的麦浪,想想就波澜壮阔,多好。”


姬发没多说,只是笑。殷郊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好,他是成汤子孙,而这是殷商的天下。他只要看见一丝善良,就以为无人心存恶念。


也好,这样的人方为天下共主,以仁慈之心,奉行忠恕之道。天下归仁,御彼四方。


天空高悬着月,姬发看向它,月上斑驳的暗影是否是传说中的琼楼玉宇?他想问殷郊,却发现那人倚在一旁沉沉睡去,新添的木柴噼啪作响。


“回去的时候,会叫上你的。”姬发说道,不论殷郊是否能听清,“你去了昆仑,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看西岐的麦浪。”


环佩叮当,送我归乡。乘彼垝垣,不见朝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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