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雾枫轻

“在我的耶路撒冷,眺望你的裴冷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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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菲】云空未必空

◎简言之,魏成在申玉菲死后重返他们初遇的地方。书版为主。


SUM: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她俯下身为那真实存在的主点上一缕香时,魏成领略了什么是爱情。


魏成时常在想,如果他真的没有凡心,为何会跟随申玉菲下山。后来他想了想,倘若他没有遇见那个女人,大概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么他也就不是他了。

申玉菲死后,偌大别墅对他一个单身男人来说并不舒适,魏成只在那里凑合住了一个礼拜,然后就有了搬出去的念头。房子里的一切都是申玉菲置办的,有日式的榻榻米和断舍离式的家具和装潢,他们两人都不亲自做饭,所以厨房里也没有油烟味和生活气息。住在这里,和住在酒店的套间没什么区别,可是往哪里走都能让魏成想起申玉菲。那张带着镜框的脸,瘦削配上苍白的底色,昨天下午三点下了一场朦朦胧胧的细雨,然后魏成就看见她了,在卧室的玻璃上,被雨后霓虹和雾气衬托出的幽灵。

所以他在那里待不下去了。他老婆死了,这件事他只用了一通电话向父母交代,就像他和申玉菲结婚时做的那样。没有什么过多的描述,他就直说了死因,是三枚子弹。他本可以撒谎说是车祸让父母安心,但不知为何他没有。

我甚至懒得撒谎,魏成没来由地感到一种悲哀,有一天我可能会懒得活着。

他父亲沉默了良久,正当魏成准备挂掉时,电话那头传出回应的声音。

“还去那里吗?”

“哪里?”

“我朋友那儿,你去过那间庙。”父亲也没解释为什么这样提议,就仿佛这件事是自然而然的一样。

“好。”魏成说。他熄灭了烟头,看着余烬在烟灰缸里飘出袅袅青烟。他坐了半晌,然后直接订了机票。一小时后,他出现在机场,背着一个挎包,没带行李,手头只有面额不大的现金。飞机起飞的时候,他耳鸣了,从机窗往外鸟瞰,城市变成了一粒沙,嘈杂的纷扰被空姐温婉悦耳的广播音替代。机翼平滑地略过云层,留下可见的划痕。魏成闭上眼睛,周围的世界在他视野里留下的残象化为一条条规整的方程。

他听见了木鱼声。很有规律,盖过了邻座青少年音量外放的流行音乐,一下下敲击着他的心脏。万物皆是空,佛教宗旨是用空填补一个人的内心。三颗完美的球体,在空旷的黑幕上旋转起舞,在恒古不变的时间中奏响疯狂。

冥冥之中他知道事情在哪里开始,就会在哪里结束。


寺院的门敞开着,游客续着香火,离开的几年里就连这样僻静的庙宇也免不了被商业化同俗,魏成走进庙堂,好在青灯古佛的肃穆在这世外桃源还存得一抹昔日光景。他摆正蒲团,不太清楚祭拜有什么习俗,就只点了一炷香,火苗慢慢吞噬了黑色线条,最后剩下一小捧灰。他俯下身,觉得似乎该说点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身后似有几声脚步,一双布鞋踏着青石砖板,木鱼声琳琅作响,魏成不信佛,但他听出一苍老嗓音口中念的波罗密多心经。

“你回来了。”长老说,白须长眉,岁月未曾在他身上留下过多印记。

“我回来了。”

山林外有只黄鹂啼了一声。

“我说了不要和她走。”那声音中没有责怪的意味,只有长足的叹息。

“我知道。”魏成说,语气没有起伏。

“她关心的事会把你卷进更大的罗网。”长老也拿了个蒲团,在他面前打坐。手中念珠一颗颗地拨动,等待着魏成接下来的话。

“她死了。”说这话时,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待他再次闭上眼睛时,那一直陪伴他多年的三颗太阳熔化成统一的白光,把黑夜全然照亮。之后是一声只存在于头脑中的嘎吱声,瞬息之后,白光也消失于无形,他头脑中的世界不见了。

他的空不见了。找不回来了。魏成睁开眼睛,注视着长老,他在等一个回答,一个注定不能让他满意的回答。

“找不回来的。”长老放下念珠,“失掉的东西,往往都付诸东流……”

“我之前说你庙里的僧人都比我有凡心。”魏成突然说,然后目光落回到香灰的余烬。

“我记得。”

“我错了。”他坦然地说,对自己的回答很笃定,“玉菲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和她走。这也是佛缘,是命。”

“我知道你不信这些。”

“对,我不信,可事情就那么发生了,我懒得改变它的轨道,就随着去了。”魏成淡然一笑,“无所谓了,人都死了,我就是说说,突然觉得耐不住寂寞。”

她死前魏成从来没叫过她玉菲。他们的对话简洁到没有标点符号,也没有称谓。面对面的时候,用“你”“我”两字足矣。魏成伸手去拨香灰,余热的灼烧让他发痛。

看来我还活着,他自嘲地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申玉菲俯下身为那真实存在的主点上一缕香时,魏成领略了什么是爱情。

“我知道她的主是什么了。”他对长老说,对方的沉默让魏成继续说下去,“是外星人,四光年以外的半人马星云,叫做三体。”思来想去,他又补充道,“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我的‘空’,那三颗球体,对她的主来说是三颗太阳。混乱无序的日出日落,不知道哪天末日就到了。”

“新闻上大概很快就会报道的,所以我提前和你说也不算泄密。玉菲啊,就是在帮三体文明祷告,因为那些人的生活太苦了,比最苦的苦修士还惨。所以他们就想换个地方生活,现在他们找到了一个美好的地方,就是地球。”魏成自顾自地往下说,那些事件他觉得说了也没有必要,就挑着他想说的按感觉走,“玉菲要帮他们脱离苦海,可这样他们就不用来地球了。其他一些人不愿意……呵,最后她就死了。”

魏成吐出最后一个字,迎接接下来的寂寥。长老一言不发,手中的念珠也不再一颗颗被枯槁指尖所拨动,唯有院中的木鱼声无视尘世的变更,自顾自地行进着。天边的潮红漫过了青黛的山峰,那颗明亮耀眼的球体要坠入地平线的深渊,这是唯有地球人才能目睹的日落。它是如此美丽,魏成在自己三十余岁的生命中从未有一刻像现在发自肺腑地珍惜某种东西,除了现在。

如果这是人类的日暮……

快了……

“我想住下来。”然后不再离开。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话。那么留下罢。”

魏成闭上眼睛。

一颗太阳,他想,玉菲,这就是你说祈求的神迹。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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